窑洞上的窗花艺术

山西窑洞民居

“在我的记忆里，过年期间的窑洞总是充满了年味，用我们年轻人的话说，就是‘生活需要仪式感’。只要回老家过年，就有做不完的事和讲不完的规矩。”大年三十要贴对联、贴窗花、祭祖、守岁；大年初一要放开门炮、拜年；初二回娘家；初五“破五”送穷神，等等，正是这些习俗让家里充满了年的味道。最有仪式感的是在窗棂格上贴窗花，在崭新的、用白色毛头纸糊制好的窗棂格上贴上精美的窗花剪纸，使得整个居室生机盎然，满院生辉，那叫一个美！窗花剪纸是天人合一的艺术展示，是农村巧手“艺术家”智慧的结晶，更融入了百姓对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山西窑洞的窗户也许是整个窑洞中最讲究、最美观的部分。拱形的洞口由木格拼成各种美丽的图案。窗户分天窗、斜窗、炕窗、门窗四大种类。黄土高原沟壑纵横、色彩单调，为了点缀生活，窑洞的主人们往往用剪纸来装饰窑洞。剪纸的种类有窗花、炕壁花、窑顶花、婚丧剪纸等花样，造型各异、美观生动。每到逢年过节或是喜庆丰收之时，人们都会根据窗户的格局，把窗花布置得美观得体。

窑洞的窗户是窑洞内光线的主要来源，窗花贴在窗外，从外看颜色鲜艳，内观则明快舒坦，从而形成一种独特的光、色、形相融合的形式美。

山西窗花以飞禽走兽、农事、镇符、繁衍生息为主题。最讲究用红、绿、黄、蓝、紫这种五色纸来剪。剪窗花主要采取透雕剪的手法，内部结构有月牙纹、锯齿纹、如意云纹、富贵不断头纹等，整体轮廓线条清晰流畅，造型栩栩如生。剪窗花大都在每年农历的腊月二十七八进行，家家都做好了饭菜，男人们忙着糊窗子，女人们便开始剪窗花。这段时间是婆姨女子们最快乐、串门子最多的时候。一般在村里或几个毗邻的村子里，总有那么一两个被誉为“剪纸能手”的古稀老婆和年轻妇女。每年腊月，前后村的婆姨女子们都会到能手们家里“复制”窗花样。剪纸能手们从她们陪嫁的红油漆木箱里取出那些平日随手剪好的夹在旧书页间的花样，一边与来人拉着家常，一边把来人选好的花样用凉水沁湿，贴在一张白麻纸上，覆悬在点亮的煤油灯上面，利用煤油燃烧后升起的黑烟熏匀贴窗花样的部分，待熏干后窗花样自动脱落，一幅黑白清晰的窗花就会印在白麻纸上。

游洋作品《晋中老窗花》之一

山西窗花的内容和装饰，除了寄托人们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追求之外，早年的窗花中还带有浓郁的宗教巫术和生存色彩。每年家家贴的窗花中总少不了一对对贴在两扇窗门上的老虎或麒麟瑞兽，这些窗花是用来驱灾辟邪的。关于人类繁衍生存题材的窗花更是广泛，如“娃坐莲花”“石榴结籽”等，具有一定的研究价值。有一幅叫“生命树”的窗花，它的外形是一团升腾的火焰，中间有一棵婆娑的生命之树，形似女性生殖系统，上面缀满了阄裸童子。还有一幅展示女娲形象的窗花，她头梳双髻，丰满的双乳下垂，两臂上举，两腿叉开，呈分娩姿势。女娲是中华民族的生殖繁衍之神，“娲”即“娃”（蛙），而且“娲”“娃”“蛙”发音相同。女娲是“抓髻娃娃”的原型，她胯下所描绘的密密麻麻像繁星似的小点代表的是一个个生命，象征子孙繁衍。抓髻娃娃体现了典型的祖先崇拜与生殖崇拜观念，象征子孙繁衍，生命绵延。其最初的功能是生殖繁衍，而后才演变成驱鬼、辟邪、招魂等综合性的全能之神。在抓髻娃娃剪纸中常以金瓜、番瓜、石榴、葫芦等多籽的植物果实象征人类的生育，表达女性生育多子之意。因此，抓髻娃娃坐石榴花盆等剪纸也体现了民间对生殖的尊敬和敬仰。

游洋作品《晋中老窗花》之二

在山西部分地区，每逢春节和喜庆的日子，人们仍保留了千百年来贴窗花的传统习俗。在窑洞的门窗上贴有寓意美好的“国泰民安”“五谷丰登”“辟邪纳福”“麒麟送子”“五蝠（福）齐来”“松鹤万年”等图案生动的剪纸窗花，不仅凝聚了人们的智慧和丰富的想象力、创造力，表达了人们对生活的感受和对美好未来的祈盼，更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延续。随着时代的进步和文化的发展，剪纸窗花的内容从传统化走向商品化，变为居室的装饰品，虽然更具观赏性和实用性，但很多具有古老寓意的窗花在逐渐消失，不仅淡化了传统文化和民俗的内涵，也丢失了原本的窗花规制和信仰习俗。

游洋作品《晋中老窗花》之三

在部分地区，不论是窑洞门窗形制，还是门窗上的窗花，都有严格的制式讲究，窑洞门窗的每一个木构件都是一种传统文化符号。例如，窑洞门窗中间的横梁叫平戗，平戗上部的圆窗内只能贴三幅有边框的正方形窗花，中间“天窗”贴一幅九寸的（可对角与地面垂直或平贴）窗花。九寸窗花寓意“久”“高”“深”等，有“九五之尊”的含义。“天窗”位于左右下夹耳窗和左右下斜窗的五窗居中，圆窗共分九块，九是最大的阳数，有最尊贵之意，五在阳数中处于居中的位置。此处的剪纸内容是传统龙、凤、麒麟等能带给人们平安的吉祥图腾，以祈求神明保佑。

游洋作品《晋中老窗花》之四

两边“耳窗”各贴一幅对称的六寸窗花，“六”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吉祥如意、幸福、安康。这两边窗花必须平贴，寓意“四平八稳”。剪纸内容则根据窑洞主人的需求和愿望进行选择，例如“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吉祥如意”“连年有余”“辟邪纳福”“鹊（喜）上梅梢”“麒麟送子”“松鹤万年”“五蝠（福）捧寿”“双鱼吉庆”“五蝠（福）齐来”“葫芦（福禄）万代”等内容。

在平戗下门窗上，会根据主人的爱好，贴上无边框的传说中的人物和神话历史故事场景，例如鹊桥会、二十四孝、十二生肖图形和其他动物形象以及梅、兰、竹、菊、灵芝、牡丹等植物形象，寓意吉祥、富贵。像这种富有生活气息的窗花，其剪纸尺寸都小于圆窗上的窗花。

总而言之，山西各地区的窑洞窗花与当地群众的风俗习惯、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宗教信仰和审美情趣相一致，是古老文明和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再现。

责任编辑：武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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