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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稷网 > 《村委主任》 民俗非遗

一盆水煮荟川渝

2024年03月15日 16:20

制作水煮鱼的片鱼环节及各样材料准备

制作水煮鱼的片鱼环节及各样材料准备

在川渝人的餐桌上,有一道以“噗噗”声为开始,“呲呲”声为结束的菜,就是水煮鱼。这是一道不论三餐、不限四季、老少皆宜的家常菜,在我的印象中,也是一道除了首尾声响相同,制作过程自由发挥的“哈姆雷特菜”——一千个人手中便有一千种做法。

若是将做这道菜比作完成一道开放题,那么我青睐的答案就藏在川渝人的“解法”里。

余与鱼

幼时,每逢过年或者重大节日,水煮鱼就会被隆重地端上我家的餐桌,从不缺席。某年春节,我和从广州打工回家的舅舅一起去河沟边剖鱼。年幼的我问舅舅:“为什么我们每年都要吃鱼呀?”

舅舅笑了笑,答道:“那你想想你外公、你妈妈、你幺姨,还有我,都姓什么?”“余……”说完,我手里提的那条草鱼仿佛受到感召似的甩尾扑腾起来,舅舅连忙出手摁住,将鱼提到溪流边,用刀背将其敲晕后,开始处理鱼鳞。

随着片片鱼鳞掉落,做鱼的第一道工序已然开启。但我的思绪又绕回了刚才那个问题。

舅舅早年当过厨师,做一道水煮鱼对他而言游刃有余。选在河边剖鱼,除了方便清洗刀具上的血渍,似乎隐隐也有种让鱼“落叶归根”的意味。

想通此节,我心中再无愁绪,蹲下身来旁观。只见舅舅把鱼头抠鳃一分为二,刀紧贴鱼脊骨深深向里推进,肉骨分离后,他又把鱼片成路边桉树叶般大小的薄肉。我捡起一片细看,洗净的鱼片光泽剔透、纹路分明、肌理清晰,偶有细小的断刺夹杂其中。冷不防被刺扎到的我只能规规矩矩地将鱼片放回盆中,码上粗盐备用。

作者亲手制作的麻辣鲜香的水煮鱼

作者亲手制作的麻辣鲜香的水煮鱼

回到家,母亲和幺姨等帮众已将白白的蒜瓣剥好,红红的辣椒也在碗中用刀改成了短短的节状,油油的豆瓣、绿绿的花椒、黄黄的姜片等调料也整齐地候在了灶台上待命,只等鱼下锅。舅舅抓上一把红薯粉将鱼片和水拌匀,一声“起锅烧油”仿佛集结令,正式打响水煮鱼的“烹饪”战。

通常只要有我在场,舅舅的烹饪过程便会自带解说,一言一行宛如教学现场。油热之后,依次下入豆瓣、蒜瓣、大葱,炒出红油,锅中掺入冷水,水开后先将黄瓜、海带等素菜烫熟,捞进盆中打底,为了保证肉同时煮熟,需将鱼头、鱼骨、鱼排先下锅熬汤,最后下入易熟的鱼片,等将鱼肉悉数捞入盆中,再将锅中鱼汤煮至沸腾,舀入盆中,最后撒上葱花、香菜、白芝麻,接下来就是我最期待的烧油环节。

待油烧至七八成熟,再倒入一碗干辣椒、半碗花椒,顺着锅中升起的油爆声,厨房中顿时萦绕着一股糊辣的喷香味,趁辣椒油滚烫,迅速将其淋在鱼肉上,伴随着热油溅落的“呲呲”声,水煮鱼制作工序全部完成。

通常水煮鱼也是厨房里的最后一道菜。它一登场,便迅速占据了桌上预留的中心位置。主菜上桌便是讯号,四散的人挪步向饭桌合围,家宴正式开始。

我举筷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水煮鱼,撇开表面漂浮的辣椒,将筷子潜入盆中,夹起一块洁白透亮的鱼肉,放入碗里剔去尖刺,喂进嘴里,细嚼慢咽。

麻辣鲜香充斥着人间烟火。每一口鱼肉都为品尝者带来不同的味蕾冲击,让人难以忘怀,而我一年来的等待与盼望,也总算“落肚为安”。

胖头鱼

网络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天南海北的朋友相聚在一起,美食也跨越了地域的界限,愈加丰富多样。我关注的一位美食博主也是水煮鱼重度爱好者。他自嘲是一位“心宽”的美食作者,对于水煮鱼,他的做法也同样“宽”。

除了剖鱼、片鱼手法上的大同小异,他的别具一格主要体现在用料上。他改良简化了煮制阶段,豆芽和鱼肉只需依次简单焯下清水,半熟后放入盆中即可,等待接下来的重头戏。

家宴版水煮鱼

家宴版水煮鱼

先选猪肥肉切丁炼制猪油,后放入牛油一起炒化,随后抱起菜油桶倒入小半桶油,等三种油融合完毕后,将案头上一字排开的一碗碗洋葱、香菜、姜、大葱下锅翻炒,再加入八角、香叶、小茴香、白芷、豆蔻等香料和匀,转至小火,慢吞吞地炸,制成色泽黄亮、香味复合的料油。

等材料熬得干黄,捞去残渣后,再将油温升高,下入半碗青花椒,外加一碗灯笼椒和一碗“子弹头”,两种辣椒混合,待到辣椒颜色即将转黑时撒上芝麻,再将半锅料油泼到盆里的鱼肉上,熟悉的“呲呲”声响起,水煮鱼在盆中骤然沸腾,迎来最终的华丽亮相。

我不知道这道宽油宽料的水煮鱼味道如何,但料想应该不差,顿觉万事万物没有一成不变的解法。

我与鱼

不懂下厨的川渝男人,是会被周围人笑话的。

和水煮鱼多次照面的我,某天也独自遇上了做水煮鱼这一道题,并尝试做出了属于我的水煮鱼。

完成大同小异的剖鱼步骤,备好耳熟能详的佐料,综合形形色色的各种攻略,我率先将烧油的目标对准了陪衬垫底的素菜。锅辣抹油爆蒜,简单把青菜炒至断生后放盆中打底。再烧油炒制底料,顺便连鱼头也一同放入炒制,再添开水,放入鱼骨、鱼排一同熬汤,熟后捞起,小火下鱼片,八分熟后装盆,余汤烧至沸腾后淋上汤汁。

再次起锅烧油,将从老家带来的红辣椒和青花椒依次下锅,看红艳艳的一锅辣椒带着花椒与油共舞,它们的舞步如密鼓般的催促声。我生怕炸煳,不消片刻,端锅离火,油泼入盆,熟悉的“呲呲”声终于在我耳边响起,撒上葱花,一道从家乡流传而来的水煮鱼被我在异乡复刻完毕,端上客厅,满屋飘香。

如今,我已用这道水煮鱼款待过来自家乡的亲人、住在附近的四邻、五湖四海的朋友……但你若问我,水煮鱼真正的做法是什么?靠耳濡目染、自学成才的我似乎也给不出一个标准。

而生活,似乎本无需多余的标准注释。

在川渝,我们对一道菜的最高评价是“留到下面”——留着下顿煮面吃。照着这个理论自我对照,我做的水煮鱼至少及格过一次。

醉过年年岁岁的推杯换盏,透过四季三餐的举筷食味,每次吃水煮鱼,我亦若有所思——仿佛那圆圆一盆装的不是水煮鱼,而是一种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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