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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故王修善先生是山西省著名老中医,自幼家传,行医60余年,享年82岁。王老治疗疑难杂症收效颇佳,在隰县、吕梁、临汾、运城、太原等地有较高的声誉,所著《王修善临证笔记》是其个人医案中的精品……”这是一篇曾经发表在《山西中医》上的文章,文中对王修善老先生六十余年从医以来在病变、方变上的运用心得予以高度评价。其中,有前人所未发现之变异病症,有新制之方剂,有原封不动而分量变异立奏效果者,也有不拘泥反畏、打破常规立起沉疴者。看到这里,让人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位身穿长衫的老先生正坐在方桌前,翻阅着一本线装的古医学典籍。
王修善(1889年——1970年),字至宝,临县王家坪人。13岁考中秀才,两年后科举制度全面废除,只好随父亲王嘉宾专心岐黄。20岁外出行医,不久便名震乡里,患者送“三世良医”之匾,足迹遍及临县和毗邻的方山、岚县、离石一带。民国29年(1940年),日军大举侵犯,家宅毁于一炬,从此携家眷飘泊异乡,悬壶自给。解放前,王修善应一位老乡坐堂行医,从晋西北南下来到了晋南的临汾,因战事平息未打,遂开始四处奔波以微薄的收入勉强为生。为了换些零钱,孩子们经常把母亲用盐水煮熟的陈黄豆和糖水煮过的药用山楂拿到外面叫卖,那些二战区的伤兵见了,不说贵贱抢着买去。
也就在那时,出外就诊见整个临汾城被团团包围的他无法回家,急得一夜没有合眼,次日回家后得知由于战火整夜不息,两个孩子跟着母亲一个提着小箱子,一个背着一小布袋干粮在院子里躲了一夜,把房子都快躲遍了。为了减轻房租的压力,他们先后从何二胡同搬到了东关、南门街、北门街几个地方,甚至还在临汾河东的小埝下、宋村、河西的东麻栅和洪洞小住了一些时日,这才于建国之后的第二年辗转来到位于临汾西北的隰县,住在县城南道巷。此时的他,虽说年过花甲来到了异乡,一切刚刚开始,但好在之前有着丰富的行医经验,也就做好了救死扶伤的准备。
欲说老先生的医术精湛,不妨回眸他早年的一些医案。
光绪庚子年间(1900年),一种名为转筋霍乱的瘟疫四处盛行,尚且年少的他随父昼夜无分,为人治疗。该病初时心腹绞痛,吐泻大作,腿肚子转筋,结起疙瘩,疼痛欲绝,冷汗频频,脉动似有似无,重者朝发夕死,轻者也不出三日。于是,轻者先刺十二井及尺泽、委中、三里,重者刺无定穴。凡是腿肚子上起了疙瘩,青筋暴露的,就在腿肚子上刺,刺得出了紫黑色血,其腿肚转筋立马可止,十数日间全获安全。又在甲寅岁(1914年)秋九月,邻居有丧,协理时发现开吊之日头身疼痛,或微恶寒者多多,下午病者更是层出不穷,方悟出是瘟疫传染。一时用药不及,便急教众人开水冲蜂蜜、白糖服之,较重者吃西瓜加白糖,俱要温服。如此治疗,三五日前村均获安全,后村又有发现。轻者仍服西瓜之数日,重者服清热解毒之剂,之后也全部治愈。
有了这样的初露锋芒,便成为了日后屡见不鲜地行动,甚至是一次次始料未及的开始。一天刚吃过饭,就听到一阵噪杂的声音由远而近在门口停了下来。不等他出去迎接,病人及家属早已推门而入。原来,一位年轻的少妇产后刚过一个星期,忽然就血崩不止。待初看时大汗如雨,触摸却一身冰冷,似乎有些不省人事,又好像脉搏若有若无,实在是危在眉睫。当即,煎了适量潞党参给病人服用,然后打算让病人回去疗养,不料家属却苦苦哀求,便留下又以真高丽参研为细末,开水冲之,用羹匙频频灌下,之后终于汗止脉复,四体温和苏醒,总算是化险为夷了。
来隰县几年后,因而声名大噪,先后被隰县药材公司、县人民医院聘为中医师,处方屡见奇效,患者纷至沓来。
再试举几例。患者刘某,一直从事矿工工作,自夏季劳动后一直觉得胸胁隐痛,呼吸艰难,经医院一度治疗无效后经放射透视,发现肺部密度增大,右肺两叶粘连,于是急转太原等地,拟施手术治疗。该患者已是年老,身体又弱,故又带诊断资料入院治疗。来时形体消瘦,面色苍白,语言低微,少气无力。思忖之后,认为治宜润肺利气,处以紫苑汤。服药后次日一早,只见病人咳嗽几声,吐出痰血约一碗后呕吐自止,坐起来觉得胸胁宽畅,呼吸轻松但有些疲惫。中午到了诊室时,问病人敢不敢再服,之后嘱照前方再服2剂。服毕,痰血全无,顿感好转。又休息几天后,经医院透视后发现5个肺叶均蠕动起来,密度大减,粘连现象排除。两个月后,病人恢复健康,欣然出院。
城内有年仅15岁的李姓之子,秋初病热,身微酸楚,能食能跑,不以为然,然而十天后竟然卧床不起,又耽误了二十来天后更加增剧,昏聩不省人事,这才遍问医生,然而都是推脱之词。王修善同前医会诊,认为言阳证见阴脉,不可为力。他诊断时,见脉象若有若无,舌干苔黄,舌面有白疱,又轻按腹部觉得坚硬,呼吸也难。与众人相商时,得知牛黄服了二钱多,清下之药,早已服过,况脉象见败,恐怕不好再治。便说:“今此病结胸证悉具,又兼夹食,急下尚恐不救,缓则祸不旋踵。虽脉象见伏,因邪火内郁,阳证似阴,伤寒温病间有是脉,可舍之勿论。”众人一听,似有不解。患者的父亲父怕他作难,直言道:“莫担心,但治无妨,我的儿子就如同你的儿子一样,虽然明知凶多吉少,但尚有一息,不得不尽人事,所以请您不必前思后想,放开手脚一试,没齿不忘大德。”听了这样的话,他随即拿起笔来开了药方,谁料众人一见大陷胸汤加甘草,都一言不发先后离开,只好亲自将药理解释,又请座中患者的舅父在买药前三思而行。不想他们异口同声地说:“没有问题,就是砒鸩也在所不疑。”说完买药回来,又经检验后才嘱咐服下。第二天中午,王老上街散步时遇到友人问:“李姓之子,众医推诿不治却听兄以大陷胸汤加甘草予之,现在满城风雨言病人今晚必死,难道你就不体恤你的名声?”王老回答说:“救死扶伤乃医生天职,就是有人闲话也义不容辞,况且医乃仁术,见死不救,仁在哪里?今日宁可不与那些不肯治疗的人为伍,也绝不能见死不救。再说满城风雨说来说去,又能伤了什么啊?”到了晚上正要睡觉时,患者的父亲来了,请王老再次前往一诊。王老当即再次出诊,见脉息似有起色,只是按腹较软,仍是呼唤不醒,便叮嘱二煎药不敢再服,夜晚要轮流看照,不可有误,米汤、西瓜,徐徐服之,不可有缺。天明后,患者的父亲登门告知:“自兄走后,病儿肚腹绵软,塌陷成凹,熟睡良久。黎明呼之,能张目要吃。”等到王老查看时,病人已经脉静身凉,遍身微润,还问:“王老伯何日来?想吃包子!”一家人听后都笑了,王老回答说:“病刚好,不要说羊肉包子,就是米汤也不敢稠吃。一个月后再加面食,才保无事。”
回乡探亲时,曾路遇一人满地打滚,到了跟前下马一问,方知是在田里劳动时返回时忽感腹痛难行,随即又是一阵乱踢乱滚。听了平素从无此症的应答,王老知是痧症,便就地施行手术治疗。当即,病人仰面朝天,两腿伸展,用两手按定小腹,由上而下,由下而上,由左往右,由右往右,轻轻来回推动,仍叫苦不迭。片刻后,用双手将少腹按住,两大拇指按定气海,纵横按揉,或紧或慢,或轻或重,往来推动约数十下,虽拒按却不再打滚。看看黄昏,距村还远,教乘马不能,欲扶走不行,只好扶靠地塄,又乘马加鞭通知了亲属。两天后,本人及亲属告知当日王老走后不久便病痛全无,并再无疼痛之感。
如此救死扶伤之事,数不胜数。每遇病人及家属问诊,只管尽心尽力,从无过分要求,但凡遇到贫寒之门,更是连医药费也索性免除,更因诊疗认真,常以“生死之间,乃在分毫,稍一不慎,即可制人于绝地,千万不可大意”教育学徒,被广大百姓感恩戴德,众口相传。
偶成七律二则
一
为爱岐黄妙术玄,一心向往力求前。
东诊西视无宁日,南去北来何计年。
但愧才非医国手,须知薄技顺人天。
虽然衰老身多病,此志拳拳不变迁。
二
耳顺行年又七秋,昨非今是悔无休。
如云富贵何须慕,极乐渔樵更何求?
得趣悬壶来寿世,忘机狂咏临清流。
红尘一任漫天去,自在逍遥百不忧。
两首诗作虽是偶有所成,与其众多诗行来说也只是略见一斑,但两首小诗可以感悟到一个垂暮老人,在风云变幻面前那份从容淡定、矢志不渝的心态,这种逢坎坷百折不挠,遇难事淡定从容的平和心态也使他走过了坎坷,最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到了晚年,王老十易寒暑,伏案著述,将60余年的临床经验集成《王修善临证笔记》,症76门,方列400余首,深受国内外读者赞赏。临终前,一生喜拳术、善诗文、尤工书法的他身体羸弱之极,但常常支撑着坐起来吸上几口旱烟,以缓解身躯之痛。那时,医院的领导同事也前来探望,为他准备了最好的药,如龟龄集、鹿茸,还有当时能够买到的名贵西药,但被他谢绝了。那些日子,他总是沉默寡言,足不出户,静等命运的安排。人到这种份上,总有许多留恋之处,总有满肚子的话要倾诉,可他却整日闭目静卧,似乎对这尘世已无丝毫牵挂。他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已经岁登颐期,大限到了,再用药也是浪费,留给别人用吧。”此后,不仅饮食大减,而且人也瘦得皮包骨头。一天,基本上天天无法入睡的他忽然不再呻吟,静静地躺着,并能用一些茶饭,水泻也少了。这时,他让人取出之前收藏的遗嘱,并依照口述照抄如下:“善本不才,蒙党政不弃卑鄙,在职十余年。经党政领导无微不至地关怀及无微不至地照顾,耿耿此心,殁齿不亡。今也病笃,自料不久人世。一旦身死,乞望领导将骸骨送归故里,则殁存均感戴德无暨矣。”原来,这份遗嘱是写给医院领导安排后事用的。之后的一个中午,永远地告别了这个世界。五天后,儿女遵照遗嘱,把他的遗体送回了故里王家坪,但他所做出的贡献和名字将永久地镌刻在隰县的历史上,永远活在人们的心中!
就要合上书时,书中所言:“王老善于化裁古方,创制新方,尤为可贵的是,他临证绝非孤立地辨五脏判六腑,而是注重其间的相互影响,这些经验至今仍值得借鉴。王老的学术思想丰富了中医理论与实践,不愧为杰出的中医临床家。”这些文字依然时时闪现,赫赫在目,但愿风行海内的《临证笔记》和《异授眼科》会永远留存于世,但愿王老的医学造诣会永远福祉后人!
责任编辑:史偌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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