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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新妆比花艳
曾问一个朋友:你觉得什么样的女人最漂亮?
他回答:穿着红色的嫁衣,梳着黑油的发髻,满脸娇嫩的羞涩,坐在粉红色的新房,有朦胧的烛光映照,静静地、静静地等着成为她丈夫的那个人到来……
确实,真的,当然!
这里,想说的是,老怀仁人是咋办喜事呢?
追溯到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左右时,而且是中上等人家“娶儿聘妇”的基本情况,如果是穷人家,那就不说了,有时会简化所有的程序,直接打光棍了。询问记录之后,感觉相当精彩,相比,现在到豪华的饭店,包上几十桌席,吃着批量加工出来的饭菜,有时,一家饭店几家办事,还交错礼钱吃错饭……真的没有意思。
过去,男孩子长到十八岁家里就给张罗着娶媳妇了,也有的有钱人家,十六七就给娶了,女孩子有
五六就出嫁的,用现在的眼光看,不符合《婚姻法》规定,即使民间也会认为“孩孩气气”的,但在那时,是可以的。那时,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新郎新娘结婚前基本见不上面,自由恋爱应该是伤风败俗之举——这不一定非要产生悲剧婚姻,倒是现在自由恋爱的,多有不幸福的家庭。
下面,以一个虚构的叫“天恩”的男人和“拴英”的女人为例,以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为背景,讲述一次比较典型的婚礼。
下茶
天恩和拴英没有见过面,也没有订婚,倒不是忽略了,而是那时没有这仪式,双方家长互相相看完,大相(属相)对,人合适,感觉门当户对,就成了。
娶的前一天,天恩派“冰公”(即媒人)和亲友到拴英家,叫“下茶”。坐的是马车,比天恩穷的人家,有推小车的,有步行的。天恩不会去的,旧时怀仁的新郎只有回门时才第一次上岳父的门。
媒人交上彩礼,二十块银元。还要下“随礼”,具体如下:
黄米面三十斤。还有,必须送肉,这叫“麻绳断,草绳断,肉绳不断”,这亲戚结上就拉不倒了。和一般人家一样,天恩送的是羊前腿和后腿各一条,这叫“前拉拉,后坠坠”,意头吉利。
重头戏是“四鱼四兔”,这鱼和兔不是肉制品,是面做的。过去城里专有做这个的铺子,负责死人蒸祭(祭也是面食,和馒头做法一样,一个有一二斤重,现在还有)和婚嫁做“四鱼四兔”。“鱼”和“兔”虽然都是发面食品,但形状和真的一样,特别是“鱼”,二尺多长,五寸左右宽,红绿颜色一描,生灵活现的。这叫“华鱼吉兔”。
寓意吉祥的“华鱼吉兔”
还有一样重要的道具“宝壶”。宝壶,最高的有一尺五高,一般有三十公分到七十多公分的,白铅铁质地,和酒壶造型一样,不是人人家都有的东西,靠借。还的时候要附送油糕七个示谢。宝壶口子用红布罩住,以五彩线扎住,上面还拴着三根羊肋子。宝壶里边,装一两谷米。
这天,拴英家“待茶”,炸上馓子,摆上糖果,不设席。中午吃米糕炖肉。饭后下茶结束,天恩回家,但不空手回。拴英家把送来的东西各留部分,其余送还,谓之“还礼”。大约是这样的,羊前后腿返十来斤,四鱼四兔各返两个,黄米面都留下了。宝壶上的三根羊肋留一根,此时宝壶里加了一两谷米,成了二两。
当天晚上,天恩和拴英两人都要吃一种叫“翻身饼”的食品,包的是饺子馅,皮儿是把两张饺子皮四边折成花纹,形状扁平,油炸。
不是拿起来就吃,在炸“翻身饼”时,两人都要分别站在自家窗外的“猫道”(过去每家人家窗户下方都要留一个走猫的口子)前,家里就有人问:“翻了吗?”要这样回答:“翻了!”再问“翻到哪儿去了?”再答:“翻到洋行票号去了!”接着回家,吃!
当天晚上,天恩和拴英当然是各自难以入睡了,想着未来的生活,他们辗转反侧……
“下茶”之日后,天恩和拴英家里要连续红火三天,
这叫“三天下事”。
第一天
天恩家——
天还没亮,亲戚、本家女人就忙着炸油糕了,“糕秧子”一熟,一揭笼,热气腾腾,用筷子一划,这叫“气圆”了,“呼、咣”一个响亮的二踢脚清脆绽在空中了。
开始包油糕。素馅的是土豆、胡萝卜、韭菜、豆腐干拌的馅。豆馅是豇豆熬的,红丢丢的。包好糕,开始热油,油一翻花,糕下锅了,这时还要放二踢脚,叫“抢油烟”。二声炮响。
拴英家——
此时也进行着同样的内容。此时的拴英已经开始梳洗打扮了,穿好红褚腰(内衣上身)、红袄、红裤子,一身上下都要红的,连小脚都要是红色的袜子。接着“开脸”,用细线,往下勒额头、两鬓的汗毛,表示她成人了。接着开始梳头,请了村里最会打扮的玉娥妈来帮。拴英头发又长又黑,真好,能直接梳抓髻的,不然要像隔壁的拦弟头发稀拉拉的,得接假头发。梳好的抓髻,有八寸长,上面红花绿叶。再描眉画脸,胭脂扑面,眼睛黑汪汪的,像盛着一池春水……拴英真俊!
天恩家——
天恩这边,油糕吃罢,等待吉时一到,起轿上路。天恩仍然在家里,不跟轿的。
轿一走,又一个二踢脚。两声炮响。男人开始拢“火龙(炭旺火)”了。
女人们开始布置喜房了。在挨窑道(指烟囱)的炕角,两铺两盖的行李边,把盖物(被子)对折两下,铺上,底下压着红枣(寓“早”生)、花生(寓男孩女孩“花”着生)。还要在窗台搁一盏铀碗素油灯,这叫“长命灯”,新人娶进门时就会点着的。
拴英家——
鼓匠吹吹打打,这音儿也透着喜气,花轿到门前了。
喜庆的迎亲队伍
倒是该说说这鼓匠、花轿了。那时的怀仁,娶亲顶讲究的是“泰来子的鼓匠、银河子的轿”,泰来不知何许人,银河是郝家寨村的郝银河。鼓匠和轿夫十里之内不待饭,十里之外也要烧茶待饭的。轿夫个头要差不多,服装不可能统一,穿的有好有赖的,不像影视上反映的那样齐楚。力气不是要求特别大,但个子要匀称,还得会“走”,会走的轿夫,伴着鼓匠的节奏,能把步子迈碎了,身子抖开了,轿子闪起了……
该上花轿了,拴英却哭了,她是真的想哭,要离开娘了,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婿啥样,公婆能待自己好吗?但即便她不想哭也得哭,这是讲究,如果一个女孩子家喜气洋洋地上轿,会被人认为轻浮。
就这样,娘在地上哭,她在炕上哭,人就劝了:“好闺女,别哭啦,脂粉抹好了,别给泪冲了。”好嘛,哭也不对,不哭也不对,拴英是该哭不该哭呐?!
揩泪上路吧,拴英让哥哥抱着出了家门,上轿了——她的脚是不能挨地的。
拴英头上当然要顶个红盖头,但怀仁的红盖头顶上,扎着一个绣球,有点特别。
拴英手里,还要拿一块红手绢,纯粹起装饰作用。即使在平时,女人在正式场合也要拿手绢的,属标配,不是为了揩鼻涕擦汗抹眼泪,就为了好看。
花轿前,要有个孩子专门拿一块红布,见了庙门、水井就拿起布来,象征性地遮一下,这叫“遮庙门的”。这块红布和宝壶上的红布都要留下来,等新人生下小孩子,要做一个“褚腰”,穿上当然是吉祥如意了。
要有送亲的,由女方的兄长承担这一角色。
拴英家也是大户,有“贺堂”的,都是女人,她的伯母、婶娘、姨姨、姑姑等女眷,一般六人,去了男方,加上拴英,加上送亲的,正好凑够一桌,注意呐,那时一桌不是十人,是八人。在拴英走了一个时辰,“贺堂”的也坐着马车开始行动了!普通人家是不“敢”派贺堂的,这要随礼的,谓之“陪妆”,送缎衣、银元、元宝,这可是“亮主子的相”哩,人前显摆从来都是需要成本的。
天恩家——
新媳妇进村,有炮仗响起。
听到炮仗声,火龙就发了起来,窗台上的“长命灯”也点着了。
花轿停在门前,“看家”也来了,“看”也能成“家”?对,就是看媳妇的,看热闹的。过去农村娱乐活动少,一家的红白事,是全村人的节日。花轿一停,人们就围着看上了。品头论足的:“哟,这媳妇小脚步妙手的,不赖哩,身量板大大的,屁股盘子也大,福样福样的……”还咬着耳朵说:“好媳妇,比谁谁强,前天,谁谁那个媳妇,身子单零零的,腰细腿长,谁娶上爬床(指倒霉),还有,谁那个媳妇,颧骨高,克夫,嘘,悄悄的,看让听见……”从他们嘴里,你固然可以听到对拴英的赞许,也可以反映那个年代不同的审美标准,媳妇要身量大,这样才吃得苦,如果以现在的“苗条”来看,不算好媳妇,是病娘娘,搞不好还要给男方家带来厄运。
这时,拴英不是还没有下轿吗?咋看见的?
还得专说说这轿。过去用于娶亲的花轿,是八个棱的,四周都是玻璃,玻璃上画着古代吹箫鼓琴的侍女图,最起码是半透明的,所以,不下轿,就基本能看到新娘的样子了。
轿的上方还有个瓷娃娃,下边安着弹簧,轿一动,娃娃也蹦,嘿,好!
附赠个笑话,说:轿夫戏弄楞媳妇的,娶亲路上,轿夫把轿底给抽了,这样,新娘的小脚就踩在地上了,轿夫就跟没抬人一样,走得也快了,一路上这个折腾。后来楞媳妇回门悄悄对娘说:坐花轿费劲哩,轿夫走我也走,轿夫跑我也跑,再也不坐了……”
继续说——
这时,天恩家,要有专人把住路口,以防有不怀好意者,穿白色的衣服进家看媳妇,这样当然是很不吉利的,甚至后果很严重,比如:两口子走不到头什么的,要高度警惕呐。
天恩家要有如下人员欢迎新娘:
一个是端胭脂盘的,是个漆盘,盘内放个大馍馍,上插红花一朵。端盘子的是一八九岁的本家小姑娘,要求是“全人人”。
还有两个“搀亲的”,大约为妯娌、小姑、大姑。一方面显示对新娘的尊重,另外没有人搀着,盖盖头的新娘看不见道,咋走?
还要有两个喜童,为了防止新娘两脚踩土,专门负责铺毡子,毡子红色、紫色都行,但不能是白的,必须得两块毡子,新娘脚踩一块毡子时,他们铺另一块,小跑着,可欢哩!
这时,天恩也打扮好了,在堂屋候着新娘。他戴着黑呢子礼帽,黑色长袍,圆口平板鞋。有专门出租这衣服的地方,但天恩财大气粗,是自家做的。
新娘下轿,不一定那么容易,不是说媳妇娶到门上,还要个牛钱吗?如果媒人有些事情没有谈妥,这时便会发作,本姑娘偏不下轿,看你咋办!这里,我们假设拴英顺利下轿。
“天地之位”在上房的西房窗台露明柱上贴着,当拴英走到天地位前之时,天恩也从堂屋出来了,在这里,他们举行最重要的仪式——拜天地!
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新郎新娘均不下跪,双手合十,弯腰鞠躬行礼。
这,算在天地之位前“领上结婚证”,天呀地呀,当然很重要,但毕竟没有法律保障,双方特别是女性的合法权益难以保障,所以休妻也容易。
这时,夫妻双方,还是没有互相见面。
拜完天地,新娘双脚可以踩地了,由天恩陪着,“搀亲的”扶着,走进喜房了。
新房里的喜烛
此时,天恩就可以把新娘的盖头揭下来了,拴英用眼梢看了天恩一下,天恩也不便多看,完后转身走了。夫妻双方的第一面如此短暂而羞涩。好在,双方都很满意,但即使有不满意之处,也不可能有过激行为,喜日子可不敢瞎折腾,还有,旧时人讲信义,父母之命,随随便便?
天恩出去,就有男方的内眷端来一盆温水,供新娘“洗手”,这只是个仪式。拴英象征性撩水洗了两下,从腰际掏出五枚制钱给端水的人,以示谢意。然后就坐在了炕上窗台边摆放整齐的行李上(有个亲切的称呼叫“窑道旮旯”),真正算进了人家门,上了人家的炕,成了人家的人。看媳妇的人都涌进家门了,问长问短的,这时,新娘最好少说话,不然可能会留下终身的笑柄。不是有这么一个媳妇吗?人问她属什么的,她情急之下答:属驴的!她一生都被人称作是“属驴的”,绰号变成名字了。
“长命灯”在拴英身边悠悠地亮着,似乎在把这个女人的生命作另一种状态的燃烧……
当天中午,摆席安座。
说说当时的席面,讲究“八大碗”,是啥呢?其实也就是用八寸青瓷笨盘盛着的,只不过肉都用碗子扣着馏的,像模子拓出来,都是倒扣的半圆形,这叫“服碗子”或“扣碗子”。
婚庆宴席
是些啥内容呢?共计八样,四荤四菜,菜的为:绿豆芽、黑豆芽、鸡蛋、麒麟菜。荤的为红烧肉、牛肉(或羊肉)、鸡肉,最后要上一道丸子,丸子一上,就“完”了,鼓匠也该息鼓了,再吹一道“散匠鼓”,鼓匠也开始安席吃饭了。
够吃吗?也差不多,开席前,不是已经有一顿“充饥饭”嘛,油糕、羊杂。如真有饭量大的吃不饱,还有“糕撵席”,端上一个手攉碗,碗里曰“三层楼”,上边一层肉皮(或鸡蛋豆腐),中间一层粉条,叫粉披肉,下边一层还有白菜(冬天是干菜)。再伴以油糕,成了,你就吃吧,管肚饱!
此时,“贺堂”的也到了,和拴英、送亲的共一桌安在喜房。
端盘子的得是能说会道、眼前见事的人,这不,有一人就不会说,他还偏想说两句,道:“我原本是个喂驴的,如有不妥请大家担待着!”——这能不得罪人吗?挨揍都是轻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端盘子的就会对送亲的说:“厨子给您道喜了!”
这是厨子在要喜钱,属“小费”性质,你最好头一次要就给了,如果不给,就会二次道喜,三次道喜,道一次,加一倍的惯例钱……你好我好大家好,都会给的。
拴英只是草草吃几口就下地了,开始“满酒”(即敬酒)了。
由天恩介绍亲戚,拴英一一敬酒。
天恩、拴英要先给本次宴席最重要的位置坐的重量级的角色——天恩舅舅最先“满酒”。舅舅一般脾气都大,稍不如意,还有一脚踹翻桌子的,还有哭的,当然这也不是什么成数人。天恩的舅舅不这样,通情理,说外甥一辈子的大喜之日,我在炭旮旯吃点饭也高兴,好,一饮而尽!
依次满酒完毕,往往已经晚上了。
晚上,天恩夫妻二人要吃“对面饭”,不是什么好饭,白面疙瘩儿稀饭,但有讲究。疙瘩越碎越小,子女越多。
这天晚上,怀仁有“挤满炕”的风俗,也就是闹洞房,据说,这是怕新郎与新娘早早地熄灯休息了。不
过,这就是风俗,结婚三天没大小,男男女女都来到,耍笑新娘就开始了。据说,一切基本围绕新娘身上带的一个梨进行。新娘离家时,带梨寓“离”之意,这个梨谁要是吃了,谁就有福。于是,为了拿到这梨,威胁者有之:“给不给?不给我可给你脸上抹锅底黑了!”。循循善诱者有之:“给吧,我还没媳妇呢,给了我,我也娶像嫂子这样漂亮的一个媳妇!”也有重实践而不尚空谈的,直接进行抢夺。
这一夜,拴英睡不成的,只能坐在炕角窑道旮旯属于自己的位置,坚持原则、放活政策、适度搞活、寻求外援,
苦苦等待,细细圪磨……
第二天
早晨,拴英得好好洗个脸、梳个头了。不是一般意义的梳头,得把抓髻发辫抖开了,换成圆头圪蛋子(即女人脑后的发髻),这证明,从姑娘变成媳妇了,这个发型要保持一生的。有句话:“咣一个雷声,哗一个闪,拿了个姑娘换了个转。”转,即圆头!梳头者,由天恩方指派精细的巧手媳妇操持。
今天,拴英的打扮也得彻底变一下。头上由红花绿叶改为粉花绿叶,除内衣外,全部由红而改粉色,连小脚上套的袜子都要是粉色的。还要戴上凤冠、穿上红袍打扮成戏里的诰命夫人模样,称“大头戴”,相当于现在的婚纱吧,当时,有专门出租这个的。
还是在天地之位下,昨天是“拜天地”,今天“拜人”。
天地位前,摆个红桌子,桌上有个能搁四十斤粮的斗,里边盛上高粱,高粱上有一对特别的东西:弓与箭。弓是竹的,箭则由野鸡翎子代替。不知道什么用意,当然不是丘比特之箭,但象征意义应该相同。斗的前面有一个调盘,空的,但一会就有货了,收上的礼钱都搁这里头。司仪在怀仁就叫“念礼单的”,这时也开始主持拜人仪式了。
参考一下现在的结婚典礼程序,并对照一下旧时的程序:
(1)结婚典礼开始。
(天恩、拴英那年代也这样)
(2)鸣爆、奏乐。
(鼓匠吹了起来。炮仗也响,一样的)
(3)证婚人宣读结婚证书。
(他们没有领结婚证,此程序不可能有)
(4)新郎新娘介绍恋爱过程。
(绝对没有,什么恋爱呀,天恩和拴英此时仍旧是最亲近的陌生人了。)
(5)新郎新娘向介绍人、主婚人行礼。
(差不多,天恩和拴英也是向冰公先叩头,叩头形式是天恩站着鞠躬,拴英跪地叩头。主婚人是天恩的父母亲,但这一头要留在最后才叩。)
(6)宣读礼单,新郎新娘向嘉宾行礼。
(这一项议程,怀仁人就直接称作“叩头”,细说一下:
首先要向天恩的舅舅叩头,天恩的舅舅因为地位高,并不出来亲自接纳这个叩头,让人捎出银元三块,敬放于调盘内。周围看的人可不少,一片嘲笑声,他是有钱人啊,才给这么点?莫不是抠门老财?但叩头完毕,舅舅从里边又有新的指示,要求新郎新娘再拜。
婚礼庆典上的新人
拜毕,又交出银元宝一个,呵!一片哗然!到底是老财,这派头!这是为啥呢?为了人前头显富吗?为了制造喜剧效应吗?不是的,要说天恩真有个好舅舅。在怀仁,第一次叩头叫“礼”,第二次叩头叫“拜”。
“礼”上敬的钱,要还的,这就和现在你到我家里坐席给一百元,我到你家里也不得少于此数。但“拜”敬的钱却不用还,这是额外的心意。这位好舅舅用心可谓良苦,前三个银元是薄礼,即使外甥日后再不宽裕,也还得起,但后一个元宝你就收下吧,这不用还!佳话一段啊!
接着就要给女方的一干人等行礼了。不管人家有没有钱,都要随着来一个箱子,箱子里就是女方“陪妆”的东西。“开箱子”也是一个程序,现在还保持着这一风俗,而且要给钱才开,一般由送亲的哥哥弟弟来开。事前,女方已经把礼单交给“念礼单的”,现场显示的意义更重要一些。于是,女方箱子开后,所“陪”礼品一一陈列,“陪”的多的,新娘脸上光彩,少的,那还说什么。
接下来,按着辈分,依次叩头,不细表。)
(7)主婚人致谢词。
(只有新郎新娘给两位老人叩头,没有什么致词,老百姓讲得是其乐融融的红火劲,即使现在致词的也不多。老百姓嘿嘿一笑,祝福一句半句,结束啦,高兴就行。)
(8)新郎新娘互相行礼。
(夫妻对拜,应该一样。)
(9)礼毕。
(在怀仁,“其他”事项是新娘在拜完人后,调盘里的礼钱已经堆成堆了,应该说也是人家给辛辛苦苦叩头“挣”来的,所以要让新娘抓礼钱,抓多少得看新娘的自觉性,想抓多少就抓多少,但只能抓一把,一般人是象征意义地抓点就成了,如果真的抓一大把,还把最值钱的抓走,这可是“小家女子”,不是“大庙神道”。要遭人小看的。)
怀仁人说,办红白事都会有“事”,这是说总会得罪一个两个的人,这也是正常的,这里,我只能祝我们虚构的这两位主人公,顺利和气没是没非!
拜完人,继续安座,也就是再给客人吃饭!仍然是“八大碗”。
这天晚上,要吃饺子的。
晚上,天恩与拴英真正在一起了。
这时,客人还在,婚礼也未结束,要听房的呀,不是说“三天没大小”嘛。洞房,继续闹!
“听房”也是风俗,没有人听房还不好,得立个笤帚代人听。
第三天
早晨,小两口先要在自己的喜房内共同给灶火着个火。女的挖灰,男的抓柴,共同开始新的生活了。
这天,回门。即回拴英家。
拴英家派人来接了,一对度过新婚之夜的小夫妻“回门”礼拜去也!
不过女方要简单许多。
亲朋好友中不少小孩子都等着他们来,要糖!那年头啥糖呢?冰糖。不给糖,不让他进门。小孩子们已经预测到,他们肯定是不好好给,咱分一下工,二蛋,你
把他的鞋脱下来藏了,小梆子,你把他的帽子无论如何抢下来……来,用糖“赎”帽子、鞋子!
中午安座。同是“八大碗”,但女方主食是饺子,叫“饺子撵席”。
新女婿会坐在正面,这是女婿在岳父门上一生中唯一一次坐正面,此后,就轮不上了。
席间,即使是坐的正面,也不敢见啥吃啥,小心让人家在饺子里包上辣椒、花椒什么特别的“馅”,那是耍笑新女婿呢,搞不好也留下笑柄。
吃上几口,天恩就下地“满酒”了。到了女方,由拴英一一介绍亲人,天恩口里称呼亲友称谓,爸爸、妈妈、大爷、大妈、叔叔、婶婶、姑姑、姑夫、姨姨、姨夫……算是互相认识,也是确立亲属关系的一种形式。
下午,女方将小两口送回天恩家里。但新女婿可不要忘记了,要在女方家里“偷”(其实也是给预备好的)一个酒盅,寓其长“久”,寓其有始有“终”。
当天晚上,男方家有一重要仪式:“倒宝壶。”
宝壶在前面提过,是婚礼上很重要的道具,但前边没有用到过,现在该用啦!
倒宝壶仪式由男方姐夫主持,没有姐夫的,叔伯姐夫也成。
但不是轻易就倒的,炕上早坐满了人,要看新郎新娘的应对能力,更要看姐夫的幽默表演。土话讲,这是红火姐夫哩,姐夫能说会道,倒宝壶才有意思!
天恩拴英:“请姐夫倒宝壶,姐夫有点啥要求?”
哼,姐夫那么容易用动吗?就答:“请姐夫倒宝壶,姐夫正好没功夫!”
姐夫也可以要几盒“洋旱烟”(即纸烟)、要点冰糖啥的贿赂一下,才给好好地倒!
但进行的过程并不顺利。
宝壶里不是装着米吗?倒宝壶就是往出倒这米粒子,得解开裹在宝壶上的五彩线才成啊!但线早就给拴得都是死结了,这结得由新媳妇来解。
手巧的媳妇,向婆婆要个针,挑着,几下下就开了,那手不巧的,解上半天也弄不开,憋出满头大汗,这个急啊!
好,五彩线终于解开了,倒吧,不,爱开玩笑的姐夫,用棉花把宝壶孔儿堵上了,这能倒出来吗?还不说是人堵上的,硬说是“壶神爷”堵的,咋办?神的愿望往往也是人的愿望,还得贿赂!
倒吧,“壶神爷”把棉花也取过了。听姐夫口令:“山药蛋蛋绵旦旦,媳妇抱着亲汉汉!”啊呀呀,这咋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亲嘴呢?就是心里想着亲热,可也不能啊……唉,亲吧,嗞,一口带响的。
再听口令:“底襟对底襟,越过越一心!”这话得听,新郎新娘把上衣的底襟相对。开始倒了,其实真正倒也简单,把米洒在这对着的衣襟上就成了!
有个令,“一倒金,二倒银,三倒儿孙满堂红,四倒骡马成了群,五倒银元滚进门!”
中间也有好歌谣:
栽果树,卧杨柳
咱们的孩子多会儿有?三年半,赶着算
大的跑,二的蹿三的爬,四的转
肚里还有个五圪蛋……
二十世纪四十年代拍摄的民国结婚照
李郭氏六十三周岁诞辰纪念照
都是好话,都在祝福这对新人在今后的生活幸福安乐,都在为地方民俗奏响动人的旋律!
倒完宝壶,壶里的米就存起来了,到第二天客人走了,一家子熬上一锅稀粥喝,甜!
三天忙完,婚礼结束!
其他
咱也列个其他程序,倒不是多年机关开会落下的毛病,而是真的没有完。
婚礼结束后,新郎新娘还得“住对圆”,也叫“住四六”。四和六都指天数,作如下分配:男方家里住六天,要算上婚礼所用的三天,女方家里住四天,然后,女方就在男方家里名正言顺地生活啦。
当年春节,一对新人也挺忙的。
正月初一,天恩领着拴英要到本家长辈家里叩头,长辈要给“封岁钱”。这一天,还要向新人约好吃请的日子。从初二开始,本家就开始请了。请的人越多,证明男方户院越大,人缘越好,没有人请,男方脸上也是很不讨光的。
一般在男方吃请吃到初九或正月十三就开始到女方家里了,要住到正月二十“小添仓”那天,这叫“住正月”。这段时间,每天没有别的事,也是吃请。
正月里,新郎还是结婚那天的打扮,让人感觉到“新女婿”之“新”。
新郎、新娘还要在适当的时间上一次祖坟,这叫“上新坟”,主要针对新娘而言。也是另一种意义的“认亲”。
就这样,他们开始新的沉重的甜蜜的也是很具体的生活了。
就这样,一些古老的身影,从民俗走来,从历史走来,从岁月的上游走来……
他们曾经是鲜活的生命,也曾经有年轻的激动和繁衍,他们是我们的祖先。
责任编辑:史偌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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