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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新春的一天下午,我应邀到一位老乡家作客,适逢其父母与他们一家欢聚一堂,叙聊家常。俗话说:“老乡见老乡,热情加三份”,寒暄的话题自然转到了家乡这块热土上。在融洽的交谈中,其父80高龄的戎存仁老先生显得格外兴奋。他不住地向我问这问那,我惊奇地发现,他对我们家乡的地形山水竞了如指掌!我疑惑地问道:“您好像去过我们那儿?”不料,他却笑了笑,一本正经地对我说:“何止去过,我还是你们家乡——右南县的第一任县长呢。”
“啊……是真的吗?”
面对眼前这位耄耋之年的老县长,我好像考古学家发现了重大文物那样欣喜。因为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听说过家乡有个戎县长;只知道在抗日战争时期,我们那儿属右南县管辖。老乡们也不清楚共产党政权的所在地,更不晓得县里头儿们的尊姓大名。今天意外地遇见了家乡的第一任县长,在肃然起敬的同时,作为一名职业记者,我觉得应该把我所了解的老县长告诉给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当我谈出自己的想法时,戎老一下子变得谦逊起来:“我有什么好宣传的,比起那些在战争年代里光荣牺牲的战友们,我确实不值得一提。”
在攀谈中,戎老深情地缅怀过去戎马倥偬的战斗生活,每当谈起那些当年与自己一起出生入死,为革命光荣牺牲的战友们,悼念之情溢于言表。通过多次登门采访,我总算粗略地摸清了老县长的“底细”。
一
戎老于1919年4月出生在山西省平鲁县莺房沟村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里。家父叫戎占魁,母亲吴氏。他说:“为了对母亲表示一点孝心,我的曾用名是吴子元、吴修文。”他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因为家里穷,在他刚出生的时候,父母担心养不活他,打算把他送给本村一家姓解的富户人家。可是,他的两个哥哥坚决不同意。当解家主人来抱他的时候,两个哥哥一齐堵在自家门口,哭喊着硬是把解家人打发走了。
到戎老11岁时,他的哥哥和姐姐们都相继长大了,在他们的资助下,戎老就在本村上了私塾。由于戎老聪明好学,成绩优秀,颇得老师的器重,在老师的重点培养下,戎老只在本村学了2年就被老师推荐到离村10余里的下面高村上了高小,并在高小毕业时获得了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绩。
说到这儿,戎老十分惋惜地说:“高小毕业后,我本来想继续上中学,但家里人缺吃少穿,我不忍心再拖累他们,就只好回村种地去了。
二
1939年初,戎老领导的牺盟会以及农、青、妇等抗日群众组织,在各村积极宣传和动员群众为抗日救国出人出力,支援前线抗日军队。全区很快形成了轰轰烈烈的抗日高潮,到处可以见到妇女做军鞋,民兵送粮草,妻子送郎上战场的动人情景。
正当群众抗日运动深人发展的时候,阎锡山派往各地的顽伪人员也蠢蠢欲动,极力破坏民族抗日统一战线。他们抓捕我党革命干部,下令解散我党领导的动委会和各抗日群众组织,限制我游击队和地方部队的发展,妄图从人民手中夺取已经创建起来的抗日根据地。朔五区的伪区长王业基就是其一。为了击败顽伪势力的器张气焰,根据上级党组织的指示,戎老亲自于1939年10月10日主持召开了一个斗争王业基的群众大会。
那次大会在韩家村的大庙里召开,朔县牺盟会特派员屈健、李林等领导同志亲自坐镇指挥。为了保证到会群众的安全,边委会警卫连的30多名同志也夹杂在人群中。各村赴会的群众上千人,庙院里人山人海,声势浩大。当10名群众代表把王业基从他的情妇那里带到会场时,义愤填膺的群众齐声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反对分裂,反对倒退!”“谁敢取消群众团体,谁就是汉奸!”惊天动地的口号声给了王业基一个下马威,吓得他浑身哆嗦,一副狼狈相。最后在群众理直气壮的质问和一片呼喊声中,他只好哭丧着脸,低头向群众承认了自己破坏抗日统一战线的种种罪行,并当场向群众宣布:“收回成命”。
这次大会大长群众抗日救国的志气,大灭顽伪人员的威风。时隔不久,王业基就弃职逃跑了,接任他职务的赵文达没干几天,也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处境之中潜逃了。
1939年12月,戎老被选为朔五区区长之后,对敌斗争的热情更高了、他积极执行新政权的抗日施政纲领,发动群众参军参战,带领民兵游击队破坏敌人的通讯、交通等设施,粉碎了杏园村日伪宪兵队的两次大“扫荡”,在一次与宪兵队的战斗中,游击队用“老毛塞”自制土枪缴获了敌人两支“三八”式步枪和98板子弹,“这可是个辉煌的战绩呵!捷报传到县委和地委,首长们都高兴得不得了,因为这是我游击队第一次从敌人手里获得的武器呀,县委和县抗联大队还专门为我们召开庆功大会哩。”说到这里,戎老满脸喜气,滔滔不绝。
这年年底,戎老被评为山朔县模范区长。
据戎老回忆,1939年底,中共晋绥边地委所属的部队,采取统一行动,一夜之间摧毁了左云、右玉、怀仁、平鲁、朔县、山阴等地的阁锡山顽固政府,各县抗日民主政府相继成立。1940年下半年,中共晋绥边地委改称“中共雁北地委”,同时重新划分组成了右玉、右南、平鲁、山阴、怀仁、左云、大同等7个行政县。10月,戎老被任命为右南县抗日民主政府第一任县长兼党团组织书记。
在戎老的书柜里,收藏着许多他在战争年代保存下来的珍贵史料和照片,其中有一张保存完好的右南县地图。我在他家采访时,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张地图铺在茶几上,一边指点,一边认真地给我讲述着他记忆中的右南县。
右南县由原右玉县管辖的李洪河以南地区和平鲁、山阴、左云边界的少部分村庄组成,辖三个区。李林枝任中共右南县委书记,县政府下设公安局、交通局、民政科、财政科、稽征科、教育科,全县有县区干部50多人。那时的县委、县政府都是“游击”政权,居无定所,所有的干部也不公开身份。他一到任,就和李林枝密切配合,组织和领导全县军民展开支前抗战,巩固和扩大根据地的工作。接着,他便侃侃而谈,讲述了他们在右南县出生入死、可歌可泣的三次战斗经历。
“那时候,我们的情报网遍布全县各个村庄,敌人一有动静,联络员的“鸡毛信”就很快送到我们手里。1940年10月间,我们得知秋收后敌人又要向各村庄进行大“扫荡”的消息后,立即组织领导500多名自卫队员,在六支队五连的配合下,一举将日军左云城至威远堡据点30多公里的电话线全部破坏,收回电线2000斤,瓷瓶200多个。月底又组织400余名自卫队员,配合部队,赴朔县神头地段破坏日军控制的同蒲铁路,并把一部分钢轨运回根据地。
11月初,县抗联得知大同、右玉、左云三个日军据点联合出动了1200多个日伪军,向右南县柳沟山一带进行第十四次大“扫荡”,我们马上组织领导各区、行政村的自卫队员,配合六支队步二营、步三营勇猛抗击,打得敌人溃不成军,仓皇逃回据点。
这年隆冬的一天夜里,我带着县公安警察队,骑着马,配合六支队步二营的两个连夜袭曾子坊村的日伪据点。战斗打响后,我骑的马受了惊,把我摔下来,掉到一个土沟里,幸亏没有进了“鬼门关”。第二天一大早,部队在石人坡村集合时,发现少了我,正准备散开人马去找我,不料,我却满面伤痕地出现在大家面前。
1942年初,右南抗日根据地遭到敌人连续大规模的“扫荡”,同时敌人又在根据地的腹地-水头村、乱道沟、史家屯、高家堡、赵官屯等地增设了据点,并收买叛徒组建伪政权和特务队,破坏我党领导的抗日基层组织和政权,致使我党一大批党员被捕,各级党组织遭到严重的破坏。为了贯彻党中央关于'保护干部,积蓄力量,准备反攻”的方针,雁北地委和右南县的大批干部撤出了右南县。戎老也于1月间被调到晋绥分局高级党校(兴县)学习了一年,而后被派到大青山参加了抗日游击队,直到1945年8月日本军队投降。”
三
1946年期间,戎老在晋绥五地委任秘书,在秋天进行的大同战役中,戎老负责雁北各县支前后勤保障的总指挥。这次战役历时40天,戎老除了组织和领导大同周围各县的民兵和群众给前线部队送根草和军用物资外,还组织民兵配合部队进行作战。据戎老同忆,仅左云县就动员出300多民兵,组成5个民兵连开赴前线参加了战斗。
当大同战役正处于鏖战之中,驻绥远的傅作义部队向大同城守敌增派了大批援军,致使我军未能解放大同,但给了敌人一个有力的打击。
1947年,戎老被调到朔县市任市长。戎老说,这一年是他饱经磨难的一年。“前半年搞土改,后半年蹲禁闭,这段含冤饮恨的经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接着,道出了其中的缘由:
“这一年秋天,上级党组织错误地把“三查”运动和“土改”运动结合在一起,推行了一整套极
左做法,致使雁北各县的土改工作走上了一段歧路。一度时期,各地出现了“查三代”、追“化形地主”、“挖底财”、贫农团代替党支部和乱打乱斗、致死人命等不少问题。为了按上级下达的指标完成“批斗对象”的任务,朔县的“整人”小组竟横蛮无理地把我哥哥因家穷卖老婆的事儿牵扯到我的思想问题上,蛮横地把我和我父亲一同禁闭起来,分别关在两间破房里。看守人员每天只给我们少得可怜的一点“猪狗食”,几天下来,我就饿得头昏眼花,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幸亏与我同被关在一起的温尚元先生是朔县城里人,他吩咐女儿给他送饭时,多带一些分给我吃,这才保住了我的一条命。蹲了3个月的禁闭,直到1948年初,县委在贯彻中央关于土改纠偏政策时,才把我放出来。可怜我父亲无人周济,活活地饿死在禁闭里了。”
听到这里,我情不自禁的问戎老:“您现在不怨恨那些整您的人吗?”
“嗨,哪能呢!”他爽朗的笑着对我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再说,那年头,含冤负屈,不乏其人,我能活到今天,真是莫大的幸运了,咋会再去计较那些陈年往事呢。”
多么宽广坦荡的胸怀啊!
1949年3月10日,戎老随雁北地区第一批赴新区开辟工作的干部,在地委书记李登赢的带领下,在岱岳镇集合,告别家乡,奔赴大西南,先后到四川省的彭山县和沐川县任县长和县委书记。
四
新中国成立以后,戎老的工作岗位主要是在冶金系统。曾先后在四川乐山磷肥厂、901矿、会理镍矿、陕西华县铜矿、甘肃冶炼厂、华北冶金地质勘探公司、冶金部第三地质勘查局担任主要领导职务。1983年底离休后定居太原,享受正厅级待遇。
回顾坎坷不平的人生道路,戎老说他是在斗争的漩涡中磨炼出来的。“文革”初期,他在天津担任华北冶金地质勘探公司副经理,遭到了林彪“四人帮”路线下的“造反派”的批斗,他同他们进行了不屈不饶的斗争。回首往事,他随口吟出一首他当年写下的诗:
转眼30多年过去了,如今,戎老的四个儿女们都已立业成家,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他和老伴姚瑞亭都体健心平融融的亲情中欢度晚年。每当回味起自己的人生轨迹,戎老就感慨万千:“我是个幸运的人一少年时期,饱尝了苦难辛酸的生活滋味;青年时期,经历了枪淋弹雨的战斗乐趣;壮年时期,挥洒了报效祖国的满腔热忱;晚年又得到了党和人民无微不至的关怀,过上了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我应该知足了。”
是啊!苦尽甘来,是人生的最大慰藉,衷心祝愿戎老健康长寿!
责任编辑:史偌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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