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那村那人

公益林定点监测工作中，工作人员正在测量树的直径

塔子沟风景区位于辽宁省阜新市水泉镇塔子沟村，以藏传寺院——积庆寺为主体，以摩崖造像、地藏殿等人文景观为主要内容，集山、水等自然景色与人文景观于一体。乍一听可能会觉得“塔子沟”这名字起得有些随意，但与黑龙江省的最高峰“大秃顶子山”相比，还稍显“庄重”。大抵是受黑土地特有的幽默氛围影响，东北地区山岭的名字都起得这般随性与可爱。

记得我第一次登上塔子沟山时还在上小学。那时，马路上的私家车还很少，父亲骑着二八自行车载着我从市区出发，连蹬了近一个小时才到山脚。一大一小两个人从山脚的盘山道开始徒步而上，一路踩着山石登顶，欢快地迎着风大口吃着干豆腐卷咸菜。仔细想想，那时的生活条件虽然艰苦，然而我认为每个人至少在精神上很富足，公认吃饱穿暖即是幸福，人与人之间少有攀比，也没有来自互联网另一边传来的大把焦虑。上大学后某年大年初一，为了应“初一登高，新的一年节节高升”的好寓意，我和两位发小相约一同爬塔子沟山。大概人们都对新的一年寄予厚望，公交车上人满为患，我们三人从城区只搭了半小时的公交，已经被挤得几乎喘不上气来，我的新鞋也不知被谁踩了好几脚。距离小学登塔子沟山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此次登高经历又给我带来了新的感悟。攀登过程中，我们不时指着塔子沟某处新面貌惊讶地问对方：“这里以前也是这样的吗？”站在山顶，我们三人累得气喘吁吁，忽然觉得这山仿佛比记忆中矮了不少。从山顶眺望，被层层松林环绕下的小城尽收眼底，楼群拔地而起；山上的庙宇也换了瓦顶，焕然一新，眼前这一切都随经济的飞速发展而发生了变化。

回想当年，自觉是以“游客”身份登山的，走的大多也是仅向游客开放的“浮于表面”之处，对这个村庄和这片山林知之甚少。没想到，如今登山和与当地村民打交道竟成了我工作的一部分。去年，我从银行跳槽来到了塔子沟所在辖区的林草主管单位，与塔子沟的接触愈发频繁，走的不再是人人涉足的“老路”，对塔子沟的印象也不再停留于百度百科或是记忆里那些官方的、冷冰冰的景观介绍，一次次走进深林的切身经历使我对塔子沟产生了新感知，好似与我更有了一些情感共鸣。

我在城市里长大，从小对乡村的了解仅限于农家院、采摘园等休闲项目，直到长大后我才发现，这些项目只是美化后仅供城里人休闲娱乐的乡村“体验卡”，距离真正的乡村还很遥远。终于，我借着工作的机会，通过公益林定点监测，森林督查执法，森林防虫、防火等方式，重新认识了一遍塔子沟，这种感觉就像先后登上南、北、西坡，多角度观赏长白山天池；也像从山中崖面的不同折角处欣赏千面佛。仲夏，草木茂盛，一次沿着牧羊人走过的小路横穿树林，在测量樟子松的直径时遇到了一只山兔子，只见它敏捷地晃着耳朵一蹦，就闪进了丛林里，下一秒，又听见远处黄牛发出了低沉的闷哼，好似森林里巨人发出的叹息声。我也第一次体会到了整个人几乎淹没在艾蒿与玉米地里的感觉，拨开比我还高的玉米叶子，宽大的叶片擦着脖颈滑过，玉米秆排列密集，近乎没有缝隙，由于视线受阻，我只能紧紧跟在前人身后，生怕他一个转身就消失在这片黄绿色浮动的海洋里，留我一人迷失在这片玉米地。下山时，我偶尔也会路过塔子沟村村民种的苞谷地，看到不同地块间村民扎起的稻草人安静地立在田里，木杆套上的衣袖随风摇摆，不禁想起《哈尔的移动城堡》中一直紧随苏菲的稻草人“菜头”……

有了这般经历，塔子沟一下就生动了许多。令我动容的不再是广为游人称道的摩崖造像，而是那片山、那个村庄以及村民割完稻谷扛着镰刀沿田埂走回家时的背影，是树林中一转身遇到的向山而行涌动的黑山羊群，是一片未成熟青绿的山枣，也是九曲盘山道上看到的层叠茂密的松林……我忘不了自己初见牧羊人赶着羊群时内心的震撼，牧羊犬在羊群后兜圈子地跑着驱赶羊群，这一幕好似电影《幽灵公主》中的场景，好似动画片《宝莲灯》中森林里众动物出动陪着沉香翻山越岭寻母的场面，也好似纪录片《动物世界》里成群迁徙的种群。此时，林间仿佛响起了刘欢那首大气磅礴的《天地在我心》：“我不愿只在梦里见到你，因为爱着你，我不会再哭泣，我不愿只在夜里思念你，拥有你的爱，相信我会创造奇迹。”

大自然孕育了人类，亲近自然仿佛是人类的天性。那些山中穿行的经历无数次治愈了我，也许这就是人们笑称的“吸收日月之精华”，我感到童年缺失的那部分关于乡村、自然与野性的记忆正在被一点点地填补回来。阳光下，我在山间行走，身后映在田地间的影子却似那个小小的、幼时的我，直到行至正午，影子消失，我与小小的自己重合。山风拂面，那一刻，我又一次感受到了精神上的自由与富足。于我而言，山岭与乡村永远都是一块未经开发、未曾污染过的自留地。寒来暑往，四季轮替，那山、那村、那人不仅仅局限于个体，也成了横亘时代长河，贯穿历史记忆的最好代表。

望一眼蓝天白云下的塔子沟山，享受此刻大山的宁静

责任编辑：史偌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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