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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编簸箕的柳编艺人李世德
小板凳,腿儿短,
爷爷坐上编花篮。
新柳条,白闪闪,
又细又长又绵软,
左一编,右一编,
编的花篮真好看。
——儿歌《编花篮》
在我的记忆中,时常会出现儿时农村的生活场景,在石碾磨旁,男人给大笸箩盛满糜谷,小女子手执小簸箕给碾盘添加粮食,女人在一旁用大簸箕闪簸,摇筛出的米如金似银,也扬簸出全家人的好心情。是啊,过去在农村,柳条编成的簸箕、笸箩、小篮子家家必备,它曾是人们日常生产生活中的必备用具。地处寿阳县的大东庄,曾是有名的柳编村,柳编制品在晋中、阳泉地区非常有名,如今是什么境况呢?我特地慕名去探访了一番。
心灵手巧的柳编艺
从寿阳城去大东庄有十几公里路,进村的路坑洼不平有点难走,这是一个典型的太行山村,村里并不像想象中的遍地都是柳编的情形,经过打听,在热心村民的指点下,我找到了一面土崖下被称为“簸箕窑”的三个老式的窑洞,窑洞并没有窗户,只有个黑窟窿似的门,门口又用棉布帘子密密地遮住,这里能生产那光亮亮的簸箕笸箩吗?我心里不住地打鼓,疑惑间试着掀起门帘推门走进中间的一间,由于光线微弱,我定定眼神,终于看清了窑洞内的情形,里面足足有十多平方米,四周摆满了长短不一的柳条,三个老汉正坐在一起,手里编着的初见雏形的簸箕,柳条、铁锥、切刀齐上阵,一会提,一会按,忙得不亦乐乎。如果不来大东庄村,我根本不会想到柳编的制作是在阴暗的窑洞里完成的。
钻眼连舌头
簸箕窑里簸箕生
听闻我是专程来看编簸箕的,三位老师傅十分热情,他们自我介绍,一位叫李世德,今年73岁,过去曾经又编又卖见多识广,比较健谈;一位叫朱全堂,今年70岁,最老的一位叫朱代成,今年80岁,三个人是大东庄村仅有的目前还在从事柳编的手艺人。李师傅手里正在编一只簸箕,他说编好簸箕需要结掌子、结角子、做茬子以及缠沿子几道工序,做的簸箕是否美观大方、实惠耐用,关键在这些工序上。“呸”,李师傅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把一捆白亮亮的枝条拿起来,摆放在簸箕尺(竖型木架子)上,一弯一绕,然后“嘿”了一声瞬间力量爆发,双臂用力往下一压,枝条就乖乖地躺在木架子里了。还有一些不听话的枝条,身子躺进了架子里,手脚却不服管教,这里伸出一枝,那里冒出一截,李师傅就拿起锋利的砍刀,一一地把它们削平了,修理得规规整整,结掌子,也就是编簸箕背开始了。
只见他左手掰起坚韧的洁白柳条,拿着绳锤的右手飞快地缠绕,若织毛衣一般,绳锤来回往复绞缠,柳条在手指间左右翻飞,手指头游走在柳条间,左右逢源,手中的线穗匀称地咬死条子,勒入身子,一根根“蹦来蹦去”的柳条,最后被绳子牢牢固定。上下纷飞的指尖娴熟的穿梭在柳条间,老人粗糙的手一下变得灵巧起来,这柳条仿佛也变得有了生命一般。编织中,李师傅一直半蹲着,等编织起大半个簸箕面后,他直接蹲在上边:“编簸箕时人不能坐,必须圪蹴着,要不然编不紧而且不均匀。”李师傅随心所欲与我拉着话,却一点也不延误手中的做活,看来早已熟中生巧,是在凭着手感走。
阴暗潮湿的柳编地
李师傅编好簸箕背已到中午时分,三个老汉也都结束了上午的劳作,准备回家吃饭去,我随他们出了簸箕窑,正午的阳光分外耀眼,和窑里分别是两个天地,为什么要在这阴暗潮湿的土窑里编柳呢?李师傅给我揭开了其中的秘密,原来为了保证柳条的柔韧度,存放柳条的地方需要一定的温度和湿度,而土窑洞冬暖夏凉,正是储存柳条和进行编制的最佳地方,而且适合四季劳作。这一语道破了我的迷惑,李师傅笑呵呵地说:“这下明白了吧?”我不由得使劲点点头。
午饭后,我和李师傅又一起来到簸箕窑,李师傅要把上午编的半成品簸箕背继续加工缠沿子和包角,最老的朱代成师傅身体吃不消下午休息了,朱全堂师傅上午编好一只簸箕,下午要泡柳、破条、刮舌头准备下一只簸箕的原材料和零部件。朱师傅抱来一捆去皮后的柳条,放在水里浸泡,他说这是为了使条子柔软,不易折断。“这些东西都是对人体无害,全部绿色产品,绝对干净安全。我编的簸箕只要不常在水里泡,在毒太阳下晒,保证能用几十年。”朱师傅自信地说。
等泡过柳条,两个师傅又坐在原位边说边笑,嘻嘻哈哈地开始了劳作。镰刀头、拨锤、方锥、槽锥、钩针、拨停等数种柳编工具,被他们分门别类地放在随手可以摸到的地方。李师傅边做活边给我现场讲解每个工具的用法,镰刀头用以刮簸箕舌头,要刮得平整、薄厚适中,两边弯曲的地方还要刮出一定的弧度。方锥,用于在簸箕舌头上钻眼。槽锥,用于缠簸箕沿子时捅空儿。钩针,在簸箕舌头上用来钩绳子。他正在给簸箕包边,只见他把簸箕的帮沿,用几个铁夹子将削好的几条柳条夹死在一起,防走形变样。再用柳线穿孔绞缠,我看他用针时,循环往复,错落有致,一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针脚密疏、缀条粗细平整都是在瞬间完成的。不一会,一张状若扇形的敞口大簸箕竣工了,新结出的簸箕洁白如雪,熠熠生辉,无声地流敞着柳编手艺人的智慧与心血。
满是回忆的柳编人
老汉们在不停地忙活,忙活中也闲不住地聊起过去,“你别看现在这簸箕窑里人少了,以前这一排窑里可是热闹了,村里编簸箕的就有一百多个人。”说起大东庄“柳编村”的名号,说起自己的“柳编人生”,李世德师傅像是回到了那热火朝天的从前,他是老初中毕业生,那个年代因为父亲的历史问题,无法再继续上学也没法当工人走出去,只好在农村苦干,学会了柳编手艺,“初学那会儿,手劲儿小,手皮儿嫩,一会儿功夫就是满手的血泡。”说着他伸出了双手,由于长期和柔韧结实的柳条打交道,老人的双手内侧长满茧子,两个大拇指已有些变形,手指关节尤其显得肿大。不过,正是这门柳编的手艺,让李师傅的生活好了起来。
改革开放后,勤劳吃苦的他,不仅自己编各种柳制品,还把村里人的产品收购上去外地卖,“用的可多了,那会儿可不比现在农村种地都用机器,打粮食过光景都离不开这些家什。在去城里的路上,在串亲戚的时节,在大小规模的集市,在田野劳动的现场,柳编随处可见。”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那一阵,城镇工作一个月平均工资还不到百元,李师傅一年的收入就达到了五千多元,几年下来,他重新翻修了自己的房屋,给两个儿子都娶了媳妇,还出钱让他们考了车本,考一个车本要几千元,一般人根本不敢想,儿子们后来买车搞运输,现在都已搬到城里。当时整个大东庄村,因为有这门副业,全村人的收入都比邻村要高出一倍多,可想,那时候的柳编产业是多么的红火。
李师傅言语中并没有说自己手艺有多好,但是在他对往事回忆的絮叨中,满满地洋溢着对这门手艺的喜欢和热爱,透露着浓浓的自豪之情。那时他编的小篮子白亮光滑,细密漂亮,最受妇女们的喜爱。邻居有个姑娘,要嫁到河北,非要让娘家陪送她一只李师傅编的小篮子。前些时回娘家,那时的姑娘如今已当婆婆了,依然挎着那只篮子,虽然有些磨损了,但还是那么结实耐用,见了李师傅还一个劲地夸赞呢。
一下午的时间也不经过,不知不觉间,枝条们变成了各种各样的“家伙”,靠在墙上的,立在地上的,都是白亮亮新崭崭的柳编。两个老汉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跟我说话,这时候他们一脸轻松的样子,话语中包含着不小的满足。在过去那些艰苦的日子里,人们手头的很多“家伙什儿”,大都出自这些乡土艺人之手,不仅方便实用,而且感情亲切,件件家伙里盛着的,其实是生活,是日子,是期盼,是美好!
手工编织的篮子
责任编辑:史偌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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