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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美学视域下“和”文化在乡村设计中的体现 ——以浙江省松阳县为例

2022年11月25日 00:00

以共生美学与“和”文化理念为出发点,从理论角度探讨乡村设计的创新路径。透过二者的包容性、平衡性特点,从自然、历史、文脉及生产等方面对松阳县村落建设规划的和谐性进行分析,在对城市建设存在问题的反思中认识到发展要立足于地方特色,并强调建设与生态、文化等的适应性,这对乡村建筑的规划与乡村文脉的延续起到了前瞻性作用。

共生美学观的阐释

“共生”一词来源于生物学,原指不同生物之间的一种相互依存、紧密互利的双向帮助关系[]。共生美学是具有辩证性与客观性特征的哲学观念,主张以并行、融合等方式为基础,在传统与创新、自然与人类、历史与现在、实用与审美等关系中寻求共生与统一。

中华民族哲学观中的共生美学体现出不同于西方工商业文明的农业文明思想。李大钊先生在其《东西文明根本之异点》中将东西方文明归结为南道文明和北道文明,南道文明即“与自然和解、与同类和解”的农业文明,而北道文明则是“与自然奋斗、与同类奋斗”的工商文明[]。因东方农耕文化的根深蒂固,大自然之于我们有着特殊的地位,它不是可被操纵的对象,相反是给予人类馈赠的一方。所以,共生美学在我国可谓有较深渊源,而它由自然观所引发的不同层面的辩证统一思想也在乡村设计中得到了充分体现。

何谓“和”文化理念

和,见于《易经•乾卦》中“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的观念。“太和”又称“大和”,即天地万物和谐共存。和,又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理念,它表现出极强的包容性特征,承认不同民族、不同文化、不同社会间的客观存在性及差异性,追求异质事物间的和谐与统一。

在儒家观念中,“和”意为“中庸”,讲求的是平衡与适度。这种平衡具有动态性,“和”则是这动态平衡状态的关键节点。也可将其理解为“度”,“和”于是就具有了量的性质:不满则兮,过满则溢。因此,“和”与“同”是两种概念,正所谓“和而不同”。雷庆翼曾解释道:“和是事物矛盾多样性的统一、平衡和协调状态。”[]在保留事物个性的基础上实现“和”。而“同”则排除了差异性,是对矛盾对立统一哲学观念的背离,从而造成“同则不继”的局面。道家对于“和”的理解在于人与自然和谐相处,从而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道家思想观念认为万物皆处于天地之间,而天地则是由阴阳二气构成的。正如《道德经•四十二章》所言:“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生即为阴阳之和,人与自然皆是在阴阳之气中生成的,因此二者应达到统一、和谐的状态。

和,意味着包容与适度,包容即万物共生共存,聚焦的是生存性;而适度是指对量的把握,关注的是平衡性问题,两者的融合是对共生美学的理性阐释。

松阳——共生与和谐的美

松阳县依山傍水,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然而劳动力的大量流失以及经济发展的不景气致使这个如田园诗般惬意的乡村失去了往日的风貌。2013年,松阳县政府开始大力保护传统村落,致力于重现“惟此桃花源,四塞无他虞”的盛况。

茶园竹亭:自然与人类的共生

松阳县是全国重点产茶县,茶树种植时间为早春和初冬,每年清明节前为采茶季。劳动力的涌入暴露了大木山茶园缺乏休憩场所这一弊端,为了弥补基础设施的不足,DNA建筑设计所计划修建竹亭以满足采茶工人的休闲娱乐需求。茶园竹亭以原竹作为建构材料,究其原因可概括为两点:一方面,“取之于自然”。松阳县盛产竹子,以竹为材料,既可降低生产成本,又能因地制宜,打造别具风格的“生活娱乐角”。另一方面,“用之于自然”。用原竹搭建使竹亭与茶园能更好地融合,从而使整体自然风貌不被破坏,它体现的是适应生态的设计思想。同时,每个立柱顶端的第一个竹节都带有孔洞,以便雨水的排出以及捕捉茶园中的风向[4],由此,竹亭虽为人造,但却可以成为生态循环的一部分,从而缓解生态压力。竹亭采用四面镂空的建造形式,打破了传统建筑思想,并加强了人与自然的沟通,使采茶工人和村民能更好地感受自然的馈赠。

不论是竹亭的建筑材料还是建筑理念,皆反映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思想的重要性。辛勤采摘的采茶工人、扎根于此的村民都可在这一隅之地体会“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的境界。人与自然的和谐体现在两个方面:建筑风格和建筑思想。于建筑风格,融入自然的样式不显突兀,宛若土地天然孕育般生长,使人们静心沉醉于其中。而共生的建筑思想表达了人们返璞归真的愿望,设计师只有尊重自然才能设计出立足于自然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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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竹亭

红糖工坊:实用与审美的和谐

樟溪乡兴村保留了具有百年历史的古法工艺制红糖的传统产业,纵使众多楼房导致村落风貌受到破坏,然而传统的红糖制作工艺和木偶戏表演传承了村落的文化脉络,人文传统的兴旺仍可以给村庄建设带来新的启示。红糖工坊是兼顾生产功能和文化功能的建筑,空旷开放的空间使生产现场如同表演舞台一般极具观赏性。根据季节的不同,工坊的功能也不同。秋冬是红糖生产制作的季节,一到秋冬时节,就会上演一出生产劳作的“好戏”。在此期间,工坊分为堆放区、生产区等,环绕这些区域而建的走廊成为参观生产过程的“观赏区”,人性化的空间布局方便了村民劳作,这种设计思路的最终落脚点就在于满足作坊的最大功能——生产。而在非生产季节的春夏,工坊转为可供村民娱乐休闲和展示文化的平台,木偶戏表演在此拉开帷幕[]。工坊的交错使用使其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利用,发挥了其促进经济发展和文化传承的双重功能,村民既能在生产期间获得经济效益,又能在非生产季节享受传统文化的洗礼。

实用和审美的关系是“用中有美,美不离用”,生产作业中不仅有劳动和收益的“用”,亦有观赏传统文化的“美”;木偶戏演出中除了文化传承的“用”,亦渗透了表演的“美”。《论语•雍也》中有:“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此“文”是指事物的表面形式,而“质”则表示事物的内里,所谓“君子”的最高境界便是“文”与“质”并驾齐驱,其表现在艺术层面上,象征着内在与外在的统一,即实用与审美并存。

王景纪念馆:历史与现在的共赏

面对早已千疮百孔的村落传统风貌和传统民居,村民并无热情去修复,可见风土风貌的破坏影响了人文情怀的延续。通过对王氏宗谱的整理以及对祠堂的考察,建筑师发现编撰明代《永乐大典》和《太祖高皇帝实录》的王景正是出生于此,这成为唤醒村民文化自信的利器。王景纪念馆最特别之处在于其将17根记录他重要时期事迹的墙角立柱做成浮雕状[]。这些夯土墙是利用当地的传统建筑手法制成的,一方面是为了将传统技艺发扬光大,另一方面是出于降低成本的考虑。除去展览意义外,纪念馆广阔的展示空间还有着浓烈的生活意义,平时作为村民开展集体活动的场所来传递情感。王景纪念馆之所以被称为“历史和现在的共赏”,主要有两部分原因:从技术层面讲,其保留了传统的夯土墙和浮雕技法,并融合了现当代技术,既延续了文化底蕴,又满足了建筑需求。从情感方面分析,纪念馆真正成为连接文脉与现代生活的纽带,村民也加深了彼此之间的交流。

文化自信,指对自身文化价值和意义持充分肯定态度,是对既有优秀传统文化的坚定与弘扬[],同样它也是连接历史与现在的桥梁。发展是在传统的基础上谋前进,如若彻底背离历史,就仿佛失去地基的建筑物,摇摇欲坠。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立足于自己的优良传统文化才能谋求最大的未来,只有尊重历史才不会被历史长河淹没,只有历史与现在共生才能携手前进。

大木山茶室:喧嚣与禅静的交织

茶室是传播和延续茶文化的处所,大木山茶室整体呈狭长切面造型,长廊北侧的五棵梧桐树与对面的另外两棵形成参照,并一同呼应了“共生”这一美学思想。呈对称式结构的茶室以中部长桌为分界,东西两侧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景致。东边,是具有抽象色彩的庭院,仅有一棵孤傲站立的树,面对这样的景致,饮茶人品的是“自我”;西边,挺拔缠绵的梧桐群及波光闪烁的水面,呈现出好一幕“绿叶成阴子满枝”的风光。大木山茶室还有一处十分有趣的设计,其是作为冥想空间而构建的,圆形开口成为取景器,可记录旭日落阳、四季变化带来的震撼,在这方寸之地意会自然之道[]。独立茶室的魅力在于它的融合性:现代化的混凝土建筑、令人如痴如醉的山水景致、引人沉思的诗意庭院,静坐于此啜饮一杯,便可体会到沉思与致远的哲学思维。

“圆融合一”是对人道、禅道与天道的整体把握[]。人、自然与社会是共生于同一宇宙磁场中的,三者形成互利共生、彼此制衡的生态关系。犹如冯友兰先生所阐释的,人生的最高境界实为天地之境,这是超越自我以通向无限,即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大木山茶室为我们创造了一处体验宇宙意境的好去处,在这样一座融现代、自然、安定为一体的复合空间内,观者的精神境界顺着幽远的长廊小道不断深入。

乡建设计体现“和”文化的必要性

固定化、程式化、模式化成为城市建筑被诟病之处,违背“和”的城市设计日渐暴露出其问题所在。而今,承担着乡村建设重要任务的设计师则应该从中吸取经验教训,避免再次陷入困境。

“和”文化承载着重续乡村文脉的使命。古老建筑的意义已超越其本身的存在,它内在的灵魂和内里的文化价值更值得深究。当代城市面临的困境提醒我们要以思辨的方式去改善和弥补,建筑设计和规划要遵循生命共同体的理念。一座建筑就是一部史书,建筑形体本身是记录了历史和文化发展脉络的载体。乡村是一片净土,巧妙运用“和”的共生理念并以此赋予建筑新的生命力,使得乡村文脉绵延不绝,做好传统与现代的衔接,这是每位设计师的使命。

“和”文化背负着保护绿水青山的重任。真正的发展不应该是单方的,而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这体现在共生美学与“和”文化中便是对自然的敬畏。人们生长在绿洲而不是钢筋混凝土中,应对自然持有敬畏之心。近年来自然灾害频发,人们不应只是伤痛,更应该从中反思。这个社会需要干云蔽日的现代建筑,也需要烟波浩渺的秀丽乡村。“和”意味着天人共存,顺应自然、保护自然便是对这一理念最好的诠释。

“和”文化沿袭了“思、雅、乐、逸”的生活理念。当今,人们处在一个物欲横流的消费社会,一个信息泛滥的新媒体时代,更要避免陷入消遣性和消耗性的漩涡。无论是城市还是乡村,其建设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人”。当代设计倡导以人为目的,但当我们转换视域后会发现,并不是“人在中心”,而是“人被物所包围”,正如让•鲍德里亚所定义的“官能性的人”——人生产了物,然而却跟随着物的节奏生存。“思、雅、乐、逸”是2019年由广交会展馆提出的一种生活理念,其本质归根结底是“和”,即与生活和解,与自己和解。

从社会发展趋势看,基于共生美学理念的乡建设计正茁壮成长。共生的两者可以是人类与自然、理性与感性、审美与功用、历史与现在及其他一切可平衡选项,共生是两者博弈的结果。这样的理念与儒家、道家等思想观念不谋而合,其概括起来便可用“和”字形容。乡村设计正处于发展时期,对此,“和”理念的综合运用体现了设计美学的适应性,而在这种观念的指导下,乡村将会迈向更为美好的未来。

参考文献

[1]柳冠中.共生美学观——对当代设计与艺术哲学的初探[J].装饰,1986(04):36-38+33.

[2]雷庆翼.儒家文化中“和”的哲学意义[J].衡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1999(05):1-6.

[3]徐甜甜,汪俊成.松阳乡村实践——以平田农耕博物馆和樟溪红糖工坊为例[J].建筑学报,2017(04):52-55.

[4]王冬.乡村的融入与品性的淡然 徐甜甜的松阳实践评述[J].时代建筑,2018(04):144-149.

[5]肖珩.坚定文化自信必须继承创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J].世纪桥,2017(12):15-16.

[6]徐甜甜.大木山茶室[J].时代建筑,2016(01):75-81+74.

[7]彭修银,姚羿.中国禅宗美学的审美意境与生态精神[J].艺术百家,2020,26(03):17-24+39.

原文地址:http://whcy.cnhouji.com/html/2022/1125/1204.shtml